雎

写给梅菲斯特

我对梅菲斯特这个小男孩的心情极其复杂。

先讲一个点，我觉得梅菲斯特除了他做的恶以外，单论角色设计真的很酷。长得可爱的制服短裤长腿白发小男孩就不说了，他手里那把武器还有腰上的手枪和短剑真的都很涩。包括他和浮士德配合，以国际象棋为坐标，梅菲像王一样召唤其他棋子阻挡攻击，浮士德和其他弩手攻击的战斗方式时髦值也都实在是太高了。

这孩子的基础设定100%在我的xp上蹦哒。

就，看看蜜蜡的二技能还有迷迭香的三技能，但凡梅菲的源石技艺不是直接奴役仆从，而是精神或者实在的盾，甚至像亡灵法师类似的契约，这都会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战斗模版。

但是他没有，我们都知道梅菲斯特罪不可赫。我不觉得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源石技艺，这显然是这片大地可悲命运的一部分。他的能力是他的原罪，让一个小孩手里拿着生化武器就是一种原罪。而关于他悲催的经历和之后的一切，在我眼里都不值得讨论。一是因为这样的悲剧实在是太常见了，而惨痛的经历显然不能成为辩护的理由。说难听些，这些过去在看过了如此多的故事之后，我早已感到麻木，审美上也不再触动。我们都知道，在一个非决定论的世界里，过去并不能完全决定未来。何况是我这样坚信人的意义由自我创造的存在主义者。当然，我也知道，被塔露拉教唆的他无法逃脱这样的困境，但是他自我拯救的可能性本应存在，因此这也是不能逃避的事实，

但是他又有些不同———这便是第二个原因，这些故事，讽刺地说，不能算他的故事。我见识过无数的恶人与善人，无数的人面对现实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。在明日方舟里的故事里也写了许许多多的感染者，许多也被称为怪物的人们的选择与人生。但这都不属于梅菲斯特，他显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，从而仅仅选择依赖于别人，依赖于浮士德和塔露拉。我厌恶和痛恨他的便是这种放弃。一个人放弃了做自己，便不能算活过。我宁愿看见人们纠结也好，果断也罢，自得也好，懊悔也罢，总不是放弃做自己。梅菲斯特并不傻，他很聪明，他残忍的聪明甚至有时符合我扭曲的萌点，比如他在那所中学设下的让学生们互相争斗的棋局，我有时也沉迷于这种对人性的审视和操控。当然他的行为我始终不肯苟同，毕竟这是一场战争，这些是大规模的，反人道的行为。你不能在一个描写痛苦和悲惨的世界里作无端之恶，这不能从修辞的角度粉饰你的任何行为，甚至连结果主义和实用主义都无法进行有效的诡辩。而他又并非完全的恶人，他并不以自己的恶自豪，他并不发自内心的喜爱恶，他不算是个愉悦犯，而只是依从在乎的人想要的样子，放任仇恨去侵蚀一切。

我唯独庆幸，编剧并未让他成为彻底的被害者。无论如何，一个恶人如果连依从的部分都完全不属于自己，那既是完美的悲剧，也是最无聊，最恶毒的解释。梅菲斯特至少没有在神经意义上丧失自我，否则他便拥有了一个最滥用最粗糙的借口，一个完全剥夺他作为人的意义的诅咒。相反，他好歹成为了一个所有人缔造的悲剧，童年的经历是大地给予的开始，无谓的盲信是毁灭的预兆。浮士德便懊悔于他的失言，从此不敢再给他的朋友提出任何建议，放任恶的种子萌芽，这是无数人对身边人说不出口的写照。塔露拉对他的训诫，到后来的教唆，是他作恶的基石，是盘绕在头顶的阴影。我们也经历过很多次了，恶人要做恶很容易，尤其是当你成了他的救世主，你便掌握了他的一切。

唯一可惜的是，这个故事本来是有转机的。浮士德时常懊悔自己的所为，他的良知犹在，迫使他无法再忍受梅菲斯特的一意孤行了。浮士德放弃了对梅菲斯特的管制，却没有给他新生，反让塔露拉有机可乘，使浮士德自己也活得浑浑噩噩。而这一次他终于做出了决定，以一种在我眼里绝望地浪漫和坚决的形式，以自己的死亡去让梅菲斯特做回自己，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，审视自己的作为，寻找自己的答案。在这一刻我突然又对梅菲斯特有了兴趣，他确实值得一个做自己的机会。

梅菲斯特不能再逃避，他依旧迷茫，但他本该用一生去寻找自己的答案———— 结果他做了第一个决定，本来应该是很好的开始，那就是去石棺调查。后果我们都知道了。我当然不满意，因为这种遭遇显然不是实现自我，尽管他拥有了一个看清自己的机会，一个实现歌唱梦想的机会，但是没有实践的东西不能算是收获，人往往是在切实的经历中才能感到自己在活着，而这只算是一个长梦，解开了心结但是也毫无未来。假如凯尔希确实把它变回他，那也不过是体面地死去。虽然他要是还有机会醒来，看见自己的残躯，以刚才在梦境中总结的一切，而选择努力活着直到死去，那哪怕只有几分钟也算是切实的活了一会。不过这种假设也是一种令人失望的结局，毕竟我们都期待着他可以作为自己在死前多做一点事情，只是因为信息差而毫无选择地死去是令人五味陈杂而不能释怀的。当然假如后来还有机会，可以再活那么几天，几个月，至少再见一见流离失所的人们和满目苍夷的大地，然后在新生活中不幸又幸福地死去，哪怕那是决定去向后马上死于一个更糟糕的，无比都合主义的意外事故，都算是证明他曾经活过。我确实期望还有新的故事，但如果就结束在这里了，那我也只能道一句晚安了。